奶奶七七那天，爺爺一早起來就換上中山裝，那是爺爺最常穿的官服，這幾年很少見他穿，只有一年幾次的正式場合才見他穿過。
我誇他說：「爺爺，你今天很帥喔！」手還不時拍著肥吱吱的肚皮。
爺爺沒說什麼，只是一直笑，眼睛瞇成一條線…….笑咪咪的。
奶奶過世後，很少見他笑得如此開心。
「好~~(奶奶日文名)，你記不記得五十六年前的今天，我們…….」一個視力差的蛐老頭兒，手倚屏風，低頭對賢慧慈祥微笑面顏喃喃自語。
爺爺走進廚房，邊抓柺杖邊說：「你們都不知道，我昨天很高興。」
大家放下早餐，一臉狐疑。「為什麼？」
「沒有人知道！」口氣像極了小孩子，連眉毛也像月亮笑得彎彎的。..爺爺仍然笑咪咪的。
「……這世界上沒有人知道。」故意賣關子，不讓人猜，彷彿是個天大秘密。
你知道嗎？五十六年前的昨天，是我和你奶奶結婚的日子….想當年去提親時，被你阿祖的朋友看不起，以為我是鄉下來的窮小子，沒唸什麼書，就要來娶人家千金，聊到後來才知道我是從台北唸書回來，在台南示範國小教書……
這時的爺爺，說得口沫橫飛、旁若無人，套句他老人家口頭禪「尾巴又翹起來了！」
我從來沒聽奶奶提過結婚紀念日，更沒想到那會從一個長年在外奔波指揮部屬、受過日本傳統教育、老年繁華過盡隨侍病妻旁的大男人口中說出。
「我能不能問妳？……妳最近是不是太閒了？」
真想給這個不識相的男人一拳，抱怨說：「為什麼我們都沒有那種眼神交會的悸動？」
大家會以為，是你和我的歌，其實…..只有「你」才知道。
ps.20051228
20031117一版、20040617再版
20051210攝於台南，拍的當天剛好是堂慶139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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