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都已經什麼時候了,還要爬克難坡!」夏夜七時,甫脫離學生身份,穿著套裝、腳踩高跟鞋、手提著兩個沉重公事包,我,不由得咒罵起來。
「要是有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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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中三年,每天花兩個多小時通車,天氣好時,「道狹草木長,夕露沾我衣」,享受清晨晚霞鄉野,倒也悠閒逍遙快活,然,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
我唸的高中近山,下午雷陣雨特多,偏偏又脫離不了書包像個大肥豬的命運,兩個書包之外,偶爾還要拎個體育服裝、社團活動用的中國笛,七手八腳簡直就像逃難。尤其像我這種搭完公車,還要飆腳踏車回家趕在晚餐前跟老爺子請安的人,對於下雨天,更是恨之入骨。
有何厭?首先,放學後要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書包、衝出教室,在人牆中穿梭前奔,擠上校門口的學生專車。別人是百米賽跑,我校是四百米障礙賽,相當跑操場一圈,遇到大雨,還得邊跑邊打開那要壞不壞的雨傘。假如晚了幾秒,就要眼睜睜地看擠不下更多學生的公車,關門、發動、遠去。
如果車內尚有一席容身之處,一定要不擇手段讓車門打開。凡舉六四天安門人身阻擋坦克車前行、情侶吵架追女朋友之哀兵法、電影裡警察攔車追壞人的決心等林林總總,你想得到的,我全部做過。
何必如此拼命?到車站搭車一樣可以回家!
當然可以回家,只是從六點到家,拖到七、八點,還要忍受望眼欲穿、沙丁魚滋味,與下雨天的濕氣、泥漬。別忘了,我背的是大肥豬。
某天,「又下大雷雨了!」沒帶雨具的我,注定要晚回家。厭倦雨天通勤的疲憊,暗暗許願「要是有個男人專程來載我,一定嫁給他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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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少女願望,偷偷放在心底,沒有告訴任何人、沒有任何文獻記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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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,我十九歲,我們是一見面就會吵架的社團夥伴。
自己也忘了何時透露搭車的時間,他算準我搭不上末班捷運,提早跟加油站請假,騎車到台北等我。
踏上台北,已經十二點多了,就在我懊惱不該搭晚班車北上、思量要不要花鉅額計程車費回淡水時,有人輕拍我肩膀。轉身一看,「你怎麼會在這邊?」一個充滿笑容的熟悉面孔映入眼簾。
寒夜疾速,雨一直下,手緊握後把手,低頭看著直直長長的白線,任雨打在身上,只覺得回淡水的路,好長好長。大雨讓淡水顯得更冷,心,卻暖暖的。
此後,不管我說什麼,他總會丟下一句:「等會兒你回淡水,我去載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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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隔七年,我依舊在尋找未來真正的 Mr.Right,誰也沒發現,身旁的他,悄悄地實現這個少女願望。
儘管,當年夢想的轎車,換成機車;駕駛的司機不是成熟穩重、事業有成的男人,而是晚上在加油站打工的窮學生。
他,就是有辦法比其他人早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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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不容易喘噓噓地爬上克難坡,一台機車呼嘯而過。
「嗯,是該給自己買車的時候了!」
「我不要,我偏偏喜歡給他載!」
「別幼稚了,為什麼男生一定要當司機?!」
汗涔涔,手酸酸,我仍好強地爭辯著。 

20030729一版.20031029再版

20030404
攝於淡水行忠堂附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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